失落 [星河外传之萧航日记之一]

风一直在吹,虽不大但也卷得干燥的尘土漫天飞舞。

你依然把那颗星星挂在窗口上,痴痴地望着那发灰的天空。

第十七天了,那颗星星依旧没有人来认领。

我说算了吧,不会有人来认领的。你执著地摇摇头,一定会有的,因为这颗星星很珍贵,丢失的人一定很着急。

我冷笑道,如果是一块金子或者是钻石什么的丢在路边,不用你去看见,别人早就抢跑了。

你一脸迷茫之色。

你还不懂,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有多少的凶险和倾轧,你根本看不到,你只是居于这个星球的一隅之地;这个世界与你所生活的那个遥远的世界有多么的不同,你也不了解,你只是刚刚来到三个月而已。你所明白的,只是它的过去,它曾经灿烂辉煌的过去,现在是怎样的污浊你不知道,将来怎样你也不知道,连我也只是揣了个谜,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复杂了。

你只是默默地盯着那颗星星,偶尔望一望窗外来往穿梭的飞车。



6月14日那天晚上,我和你在宁静的河边散步。望着天际边那颗微星,聆听着夜的话语,我的心里居然涌起一种莫名的酸楚,也许,是一时的感伤……。你突然走上堤岸,在桥下泥土中捡起一块六棱石,通体蓝色透明,每面用折射出五彩光芒的小石粒镶成的六个字:“真”“善”“美””爱““纯”和“心”,光彩夺目。你说这是宇宙星际的星星石,它代表着每个生命的高尚行为道德,每当某个生命的品德达到高尚和纯洁时,它(他、她)就会得到这样一块星星石,无论是什么生命。

我笑了,这块星星石是应该属于你的了。你脸红了,羞涩地笑道,我,还不够格……

于是你就把这颗星星挂在窗口,希望有失主能够看到它。因为善良优秀的人即使在这个星球之外,也能感受到这颗星星的气息,而且你说,拥有了星星石的人会变得无比强大,但对于庸俗或者邪恶的人来说是无用的。

人们都在忙碌于自己的生活,为自己大干事业努力挣钱。各人有各人的挣钱方式,有光明正大工作挣工资的,有靠投机取巧赚钞票的,也有靠打劫别人混饭吃的,更有出卖肉体和灵魂换取金银的……整个世界忙忙碌碌,谁能顾及你的小小的窗口,谁能注意到你小小的窗口上有一颗小小的星星石呢?望着来来往往的飞车和空中电车,人们来去匆匆做着自己的事,你是否想到了什么?

风越来越大,强大的气流横着吹了过来,卷起沙石,扑头盖脸砸向这个小镇。这个蓝色的星球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光芒,大多数草木只能在河边或者公园里才能看到了。风沙的狂暴让你害怕,如果伤害了星星石,你会一生不安的,于是,你取回了星星石,关闭了窗子。

但是,就是在你关掉窗子的那一瞬间,你像是发现了什么,睁大了吃惊的眼睛,盯着窗外,就在我眨一下眼的时间里,你飞快地转过身,冲下房门,奔下楼了,我还没有来的及制止,你已经跑到大街上了。

我赶紧趴到窗子前,贴着玻璃窗向外望。


风沙滚滚,整条大街空空荡荡。人们早已关闭了门窗,躲避这两个月一次的大风暴。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你在迎着风沙奔跑。在你不远的前方,有一只红绿相间的小鸟儿,跌落在地上,扑打着翅膀,却飞不起来--它受伤了。在这污浊的天空下,已经很少见到飞禽走兽了。

而此时,在你的面前,更远的地方,有一大团浑浊的气流正在飞旋着逼过来,那是无坚不摧的大风暴--龙卷风!我打开窗子,大喊着你的名字,让你回来。也许是风太大,你没有听见,依然迎着风沙向前奔去,你要救回那只可怜的鸟儿……你的心总是那么善良。

我无法叫你回来,却又没有勇气像你一样奔出去,只能默默注视着你的行动。

风越来越大,沙粒漫天飞舞,像纸屑一样在空中飞转,砸在窗子上,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,砸得我的脸生疼。而你却依然向前奔去,可怜的鸟儿想挣扎着站起来,却始终无能为力。远处,巨大的龙卷风越来越近了,拳头大的石头被吹得满地滚,你迎着大风,举步维艰。我坐卧不安了,为什么我不能出去?不是不能,而是不敢!

我也关了窗子,冲下楼去。一抬头,就望见黑色的龙卷风像巨人一样顶天立地地快速移动过来。糟了,要来不及了。我赶紧顶风向你冲去。

你离那只受伤的鸟儿越来越近了,快!加油!我拼命冲过去。突然一股粗暴的气流吹了过来,我被吹了个趔趄,你也差点倒下,那只鸟儿却呼地被吹走了。

这该死的!我暗骂一句,转身就追,你也拼命向鸟儿被吹走的方向跑过去。说实话,当时,我真不敢相信,你一个女孩子竟然会有那么大的毅力。

我终于抓住了那只鸟的翅膀,它呻吟着,发出凄惨的叫声,好像是翅膀折断了。你奔过来,接过来那只鸟儿,把它抱在怀中。

又是一阵强有力的气流吹过来,把你和我都吹倒在地上,我抬头一看,龙卷风来了!就在小镇边!我扯着喉咙大叫,快!去抱着路灯!两根路灯就在我们旁边的路上,你抱着鸟儿拼命向南爬,我拼命向北爬,耳边只有尖啸的风声。

我很快就抱紧了路灯柱,回头一看,你还差三、四步。这时,我突然感到呼吸困难,往东看,天啊!龙卷风到了!我拼命大叫,快!加油!扑过去!



你果真扑了过去,扳到了灯柱下方。可你却傻得要命,还死抱着那只伤鸟不放,并且想努力抱紧灯柱。

几乎就在这同一时刻,龙卷风到了。这强大的旋风疯狂地把人往里吸。我抱紧灯柱,身子却不由自主飘了起来,像是要把我拉走。碎石块和沙粒跟着那具有无穷力量的风扑过来,砸在脸上、身上。我被砸得浑身巨痛。但是仍然不敢放手,死死抱着灯柱,如果一松手,那就什么都完了。我紧闭着双眼,否则沙粒会扑过来,弄瞎双眼。耳边只有如啸的风声和石块砸在纳米钢灯柱上的叮当声。

突然我听到你一声尖叫,那声音充满了恐慌和害怕。我扭过头费力地睁开眼睛一看:对面灯柱上竟没有了你!我疯狂地叫着你的名字,却发现在龙卷风那巨大的旋涡正中央!你白色的身影在飞速旋转!那只鸟在更上方飞旋!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!

我痛苦地大叫起来,你不能死!但是,巨大的风声却遮掩了我那甚微的声音。

我无奈了。我绝望了。当初你的飞船在镇外坠毁的时候都大难不死,难道,竟然要在这次大风暴中死去吗?



一道白光,在我眼前划过,你一声清脆的啸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膜。耳边的呼啸声居然少了许多。我定睛一看,什么?!那是你么?!飘飘洒洒地飞舞在旋涡中央,头上戴着六棱星石王冠,神情那么庄重,那么严肃!那么冷酷!!

我的脑海里飞快闪过四个字:寒星公主!古代传说中的寒星公主,难道就是你?!

你左手托着那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好了伤的红绿鸟,右手扣成空环,向空中一弹:冷月萧索!五道蓝光从你的指尖射出,飞射向疯狂的旋涡!

刹那间,肆无忌惮的狂风梦幻般消失了,龙卷风暴奇迹般不见了。飞旋的石块坠落在地上,周围顿时恢复了宁静,死一般的寂静。我一下子跌落在地上。我爬起来抬头望着你,只见你轻轻落在地上,把托着红绿鸟的手伸向天空,它扑棱棱飞走了,飞向那灰白色的天空……

你轻轻对我一笑,然后整个身子梦幻般波动了一下,又变成了以前的你……


……


你依然将那颗星星挂在窗口,等待失主来领取。

尽管我说了多少次,那颗星星石是属于你的,可是你总是摇摇头。

你说,星星石是属于善良纯洁的人的,而我,不算什么……

你依然每天痴痴地望着窗外那发灰的天空,寻找着……

你居住的星球你这个星球要好的多,为什么你不回去?

那颗遥远的蔚蓝而美丽的星球是你的家吗?

阿依娜,你不正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寒星公主吗?

可你的心又有谁知晓?




2204年7月28日
萧航